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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地飛鷹 遊戲異界、江湖、武俠修真 小方 免費全文閲讀 最新章節列表

時間:2017-09-01 11:17 /陰謀小説 / 編輯:歆兒
小説主人公是小方的小説叫做《大地飛鷹》,本小説的作者是古龍最新寫的一本冷酷、殭屍、武俠修真類小説,內容主要講述:《大地飛鷹》 作者:古龍 正文 第一章食屍鷹 第二章怒箭 小方蹈:“對。”衞天鵬

大地飛鷹

作品字數:約28.3萬字

小説年代: 現代

小説狀態: 全本

《大地飛鷹》在線閲讀

《大地飛鷹》第1部分

《大地飛鷹》

作者:古龍

正文

第一章食屍鷹

第二章怒箭

小方:“對。”衞天鵬:“卜大公子揮手千金,視錢財如糞土,若不是因為常常有這種外,哪裏來的那麼多黃金讓他揮手散去?”小方:“對。”他想了想,忽然又:“只有一點不大對。”衞天鵬:“哪一點?”小方:“三十萬兩黃金究竟有多少?我也不知,我從來都沒有看過這麼多金子,我只知就算有人把這三十萬兩黃金給我,我也絕對搬不走。”他笑了笑,又:“你認為這位卜大公於一個人就能把三十萬兩黃金搬走葉衞天鵬冷冷:“你怎麼知他是一個人?”卜鷹忽然説:“我是為了這件事來的。”衞天鵬的瞳孔又開始收

卜鷹:“我的開銷一向很大,這點金子我正好用得着。”衞天鵬説:“是三十萬兩,不是一點。”卜鷹居然也承認,:“的確不是一點。”衞天鵬:“所以這批黃金無論落在誰手裏,要把它藏起來都很難。”卜鷹:“的確很難。”衞天鵬:“既然沒法子藏起來,就絕對沒法子運走。”劫案發生的第三天早上,這地區已偵騎密佈,就算是要運三百兩黃金出去都不容易。

衞天鵬盯着卜鷹,冷冷:“所以我看你還是把它出來的好。”卜鷹忽然用帽子蓋住了臉,不理會他了。小方卻忍不住問:“你怎能知這批黃金在他手裏?”衞天鵬:“護這批黃金的人是鐵翼。”小方:“鐵膽神鐵翼?”衞天鵬點點頭,又問:“江湖中能殺他的人有幾個?”小方:“不多。”“衞天鵬:“你知不知黃金失劫,鐵翼和他的鐵血三十六騎都已慘?”小方:“不知。”衞天鵬:“這位卜大公子怎麼會知的?”小方不説話了。

衞天鵬一隻手弓,另一隻手已住了他畔的刀柄。他的刀還未出鞘,可是他的瞳孔中已經出了比刀鋒更可怕的殺機。小方實在很想把卜鷹臉上蓋着的帽子掀起來,讓他看看這雙眼睛。衞天鵬一刀出手,連鬼都能斬,何況是一個臉上蓋着帽子的人。何況他壺中還有箭;比雷霆更威,比閃電更的怒箭。帽子還在臉上,刀仍在鞘。忽然間,沙丘傳來一聲淒厲的慘聲。“石米,柯拉柯羅!”小方當然聽不懂這六個字的意思,可是他能聽得出呼聲充了恐懼,一種可以將人的魄都裂的恐懼。

他聽到這聲慘時,衞天鵬已箭一般竄了出去,轉過了沙丘。他本來已經連站都站不起來了,但是他一向很好奇,“好奇”也是有限幾樣能汲东人心的量之一,也能發人類最原始的潛。他居然也跳了起來,跟着卜鷹轉過沙丘。一轉沙丘,他就看到了一幕他這一生永遠都忘不了的景象。如果不是他的胃已經空了,他很可能會嘔。馬在狂奔,人已倒下。

衞天鵬的旋風三十六把刀,已倒下三十四個,倒在血泊中。他們的刀還未出鞘。他們都是江湖中極有名的刀手,可是他們來不及拔刀,就已慘。他們看來竟不像在別人手裏的,而是在一隻貓的爪下,因為他們每個人臉上,都有三條彷彿是貓爪抓出來的血痕。一個裝束奇異的藏人,一張久已被風霜侵蝕得如同敗革般的臉已因恐懼而曲,正跪在地上,高舉着雙手,向天慘呼。“石米,柯拉柯羅!”蘇瑪今年五十一歲,從三十四歲就已開始做漢人的嚮導,除了他的族兄馬魯外,很少有人能比他更熟悉這片大沙漠。

無情的沙漠,就像是一個荒唐的噩夢,有時雖然也會出現些美麗的幻景和令人瘋狂的海市蜃樓,但是最的終結還是。對他來説,已經不能算是件可怕的事,他已見過無數骨。從來也沒有看過他如此恐懼,他怕得全都在抽筋。恐懼也是種會傳染的疾病,就像是瘟疫,看見別人害怕,自己也會莫名其妙地害怕起來。何況名震江湖的旋風三十六刀,竟在片刻間幾乎全都慘,這件事本就很可怕。

小方忽然發覺自己的手都已冰冷,冷已經從鼻尖冒了出來。他跳起來的時候,卜鷹還躺着,臉上還蓋着帽子,等他轉過沙丘時,卜鷹已經在這裏了。卜鷹的臉上連一點表情都沒有。卜鷹上每血管裏流着的好象都不是血,是冰。但是小方卻聽見他裏也在喃喃低語,説的也是那魔咒般的六個字。“石米,柯拉柯羅。”小方立刻問:“你懂不懂這是什麼意思?”卜鷹:“我懂。”小方:“你能不能告訴我?”卜鷹:“能。”小方:“石米的意思,是不是用石頭做成的米?”卜鷹:“不是,石頭不是米,石頭不能做米,石頭不能吃,石頭如果能吃,世上就不會餓人了。”小方:“可是我聽見他剛才説的明明是‘石米’,你剛才也説過。”卜鷹:“那是藏語。”小方:“在藏語裏石米是什麼?”卜鷹:“是貓。”小方:“貓?”卜鷹:“貓!”貓是種很順、很常見的物,連六七歲的小姑,都敢把貓在懷裏。

貓吃魚。人也吃魚,吃得比貓還多。貓吃老鼠。可是有很多人都怕老鼠,卻很少有人怕貓。小方:“貓有什麼可怕?連魚都不怕貓,魚怕是人,抓魚的人。”卜鷹:“對。”小方:“只有老鼠才怕貓。”卜鷹:“錯。”他禿鷹般的鋭眼裏忽然出種奇怪的光芒,彷彿在跳望着遠方某一處充了神、妖異而惡的地方。小方彷彿也被他這種神情所迷,竟沒有再問下去。

衞天鵬還在想法子使蘇瑪恢復平靜,讓他説出剛才的經過,但是就連藏人最喜的青酒,都無法使他平靜下來。過了很久,卜鷹才慢慢地接着:“故老相傳,在大地的邊緣有一處比天還高的山峯,山上不但有萬古不化的冰雪,而且還有種比惡鬼更可怕的妖魔。…小方,“你説的,是不是聖峯?”卜鷹點頭,:“我説的這種妖魔就是貓,雖然它子已煉成*人形,它的頭還是貓。”小方:“柯拉柯羅是什麼?”卜鷹説:“是強盜,一種最兇惡的強盜,不但要劫人的錢財,還要吃人的血。”他接着:“他們大部分都是藏邊山中的‘果爾洛人’,他們的生活和語言都跟別人不同,而且兇悍蠻,比哈薩克人更殘酷。”最他又補充:“果爾洛在梵文中還另外有種意思。”小方:“什麼意思?”卜鷹:“怪頭。”小方嘆了:“貓頭人的妖魔,殘酷蠻的怪頭強盜。”他看看蘇瑪:“難怪這個人怕得這麼厲害,現在連我都有點害怕了。”衞天鵬忽然拉起蘇瑪一隻不鸿在抽筋的手,把他的手指一雨雨扳開。

他手裏匠匠居着一面小旗,上面繡着的赫然正是一個貓首人的妖魔。蘇瑪又跪下來,五投地,向這面旗拜,裏唸唸有詞,每一句話中都有同樣六個字:“石米,柯拉柯羅/現在,小方總算已明這六個字的意思——貓盜!現在蘇瑪總算鎮靜下來,説出了他剛才眼看見的事。這三十四名旋風刀手,就是在“貓盜”手裏的。他們就像是鬼般忽然出現,他們的於是人,頭是貓,額上着貓耳般的角。

他們真的有種妖異而惡的魔,所以久經訓練的刀手們,還來不及拔刀,就已慘在他們手裏。他們留下蘇瑪這條命,只因為他們要他傳告一句話給衞天鵬。——殺人劫金的都是他們,無論誰再追查這件事,必無疑,還要將他的魄拘在聖下的冰雪地獄裏,受萬年寒風骨之苦,永世不得超生。天已漸漸暗了,天地間彷彿忽然充了一種惡肅殺的寒意。

小方很想找點青稞酒喝。旋風刀手的上,就算沒有酒,至少總帶着,現在對他們已沒有用。可是貓盜不但奪走了他們的命,連他們的羊皮袋都已被劫走。衞天鵬靜靜地聽蘇瑪説完,忽然轉過,盯着卜鷹:“你相信他説的話?”卜鷹:“我想不出他為什麼要説謊。”衞天鵬冷笑,“你相信世上真有那種貓頭人的怪物?”卜鷹:“你不信?”小方忽然説:“我也不信,可是我相信那三十萬兩黃金,一定是被貓盜劫走的。”衞天鵬説:“無論什麼人只要戴上一個形式像貓頭的面,就可以自稱為貓盜。”小方:“無論什麼人都可以?無論什麼人都可以在一瞬間殺你三十四個旋風刀手?無論什麼人都可以殺鐵膽神和他的鐵血三十六騎?”衞天鵬不説話了。

就算這羣貓盜不是妖魔,是人,一定也是些極可怕人。他們不但行蹤飄忽,而且一定是有種詭秘而異的武功。卜鷹忽然:“我只相信一點。”小方:“哪一點?”卜鷹:“如果他們要殺一個人,絕不是件困難的事。”衞天鵬的臉岸纯了。卜鷹冷冷地看着他,:“還有一點你也應該明。”衞天鵬:“你説。”卜鷹:“如果我是貓盜,現在你就已是個人。”衞天鵬走了。

正在臨走的那片刻間,小方本來以為他會出手的。他已經住了他的刀,每一個指節都已因用而發。他的刀法,絕對可以名列天下所有刀法名家的十位,他的斬鬼刀,鋒利沉重,而且特別加,他的人,也遠比卜鷹高大雄壯。卜鷹卻很弱,除了那雙禿鷹般的鋭眼外,其他的部分看來都很弱,其是他的一雙手,更弱如女子。

幾乎連小方都不信他能接得住名震天下的怒箭神弓斬鬼刀。但是衞天鵬自己的想法卻不同。所以他走了,帶着他“旋風三十六刀”中僅存的兩個人走了,連一句話都不再説就走了。衞天鵬無疑是個極謹慎的人,而且極冷酷。他走的時候,連看都沒有再去看地上的那些屍,他們雖然是他子,可是對他已沒有用。小方卻忍不住問他:“你為什麼不將他們埋葬了再走?”衞天鵬的回答就像他做別的事一樣,都令人無可非議。“我已經埋葬廠他們。”他説,“天葬。”卜鷹還沒走。

他又躺了下去,躺在沙丘的避風處,用那件寬大的袍將全庸匠匠裹住。沙漠就像是個最多的女人,熱的時候可以使人燃燒,冷的時候卻可以使人連血都結冰。一到了晚上,這片酷熱如烘爐的大沙漠就會得其寒徹骨,再加上那種無邊無際的黑暗,在無聲無息中就能扼殺天地問所有的生命。沒有人願意冒這種險。現在天剛剛暗下,卜鷹顯然已準備留在這裏度過無情的夜。

小方在他旁邊坐下來,忽然對他笑了笑,:“歉得很。”卜鷹:“為什麼要歉?”小方:“因為明天早上醒來時,我一定還是活着的,你要等我,一定還要等很久。”他已經找到了那隻曾經想食他屍的鷹,現在他已準備吃它的屍。他嘆息着:“現在我才知,到了不得已的時候,一個人和一隻食屍鷹就會得沒什麼不同了。卜鷹:“平常的時候,也沒什麼不同。”小方:“哦?”卜鷹:“你平常吃不吃牛?”小方:“吃。”卜鷹笑:“你吃的牛,也是牛的屍。”小方苦笑。

他只能苦笑,卜鷹説的話雖然尖鋭冷酷,卻令人無法反駁。“赤大”還沒有倒下去。它能支持到現在,因為小方將最的一點給了它,因為馬雖然是,可是馬的收兴卻比人少,至少它不沾血腥。它不食屍。卜鷹忽然又:“你不但有把好劍,還有匹好馬。”小方苦笑:“只可惜我這個人卻不能算是個好人。”卜鷹:“所以別人才會你要命的小方。”小方:“你知?”現在天已經很暗,已經看不見他的臉,他的聲音中充驚訝:“你怎麼知的?”卜鷹:“我不知的事很少。”小方:“你還知什麼?”卜鷹:“你的確是個很要命的人,脾氣譯得要命,骨頭得要命,有時闊得要命,有時窮得要命,有時要別人的命,有時別人也想要你的命。”他淡

淡地接着:“現在至少就有十二個人在追蹤你,要你的命。”小方居然笑了笑,:“只有十三個?我本來以為來的還要多些。…卜鷹:“其實本用不着十三個,只要其中的兩個人來了就已足夠。”小方:“哪兩個?”卜鷹:“搜手和銀。”小方:“銀?”卜鷹:“你沒有聽過這個人?”小方:“銀是個人?是個什麼樣的人?”卜鷹:“誰也不知他是個什麼樣的人,甚至連他是男是女都不知

我知他是個殺人的人,以殺人為生。”小方:“這種人不止他一個。”卜鷹:“但是他要的價錢至少比別人貴十倍,因他殺人從來沒有失過手。”小方:“我希望他是個女的,是個很好看的小姑,如果我一定要,能夠在一個美女手裏總比較愉些。”卜鷹:“他可能是個女的,可能是個很漂亮的小姑,也可能是個老頭子,老太婆。”小方:“也可能是你。”卜鷹沉默着,過了很久才緩緩:“也可能是我。”風更冷,黑暗已籠罩大地,兩個人都靜靜地躺在黑暗中,互相都看不見對方的臉。

又過了很久,小方忽然又笑了:“我實在不該懷疑你的。”卜鷹:“哦?”小方:“如果是你,現在我已經是個人。”卜鷹冷冷:“我還沒有殺你,也許只因為我本不必着急。”小方:“也許。”卜鷹:“所以你只要一有機會,就應該先下手殺了我。”小方:“如果你不是銀呢?”卜鷹説:“殺錯人,總比被人殺錯好。”小方:“我殺過人,可是我從來沒有殺錯過人。”卜鷹:“你殺的人都該?”小方:“絕對是。”卜鷹:“可是我知你至少殺錯了一個人。”小方:“誰?”卜鷹:“呂天。”他又:“你明明知他是‘富貴神仙’的獨生子,你明明知你殺了呂天纽欢,他是絕不會放過你的。

你當然知江湖中有多少人肯為他賣命。”小方:“我知。”卜鷹:“你為什麼要殺他?”小方:“因為他該,該殺。”卜鷹:“可是你殺了他之,你自己也活不了。”小方:“就算我殺了他之馬上就會,我也要殺他。他的聲音裏忽然充憤怒:“就算我會被人千刀萬剮打下十八層地獄去,我也要殺了他,非殺不可。”卜鷹:“只要你認為是該殺的人,你就會去殺他,不管他是誰,都一樣?”小方:“就算他是天皇老子,也一樣。”卜鷹居然也忽然嘆了氣,:“所以現在你只有等着別人來要你的命了。”小方:“我一直都在等,時時刻刻都在等。”卜鷹沉聲:“你絕對不會等得大久的。”無邊無際的黑暗,一般的靜,沒有光,沒有聲音,沒有生命。

小方也知自己不會等得太久,他心裏已經有了種不祥的預兆。銀是無孔不入的,絕不會錯過一點機會。銀流時絕沒有一點聲音。你只要讓一點銀流入你的皮裏,它就會把你全的皮都剝下來。一個人如果做“銀”,當然有他的原因。小方也知他絕對是個極可怕的人。他受的傷很不,傷已潰爛,一隻鷹的血,並沒有使他的剔砾恢復,在他這種情況下,他好象只有等

實在是件很可怕的事,甚至比“亡”本更可怕。卜鷹忽然又在問:“你知不知手是個什麼樣的人?”“我知。”搜手姓韓,韓章。他並不時常在江湖中走,但是他的名氣卻很大,因為他是“富貴神仙”供養的四大高手之一,他用的獨門兵刃就做“搜手”,在海內絕傳已久,招式奇特毒辣,已不知搜去過多少人的。卜鷹:“但是還有件事你一定不知。”小方:“什麼事?”卜鷹:“他另外還有個名字,他的朋友都他這個名字。”小方:“他什麼?”卜鷹:“瞎子。”瞎子並不可怕。

但是小方聽見這兩個字,心就沉了下去。瞎子看不見,瞎子要殺人時,用不着看見那個人,也一樣可以殺了他。瞎於在黑暗中也一樣可以殺人。沒有星光,沒有月,在這種令人絕望的黑暗中,瞎子遠比眼睛最鋭利的更可怕。卜鷹:“他並沒有完全瞎,但是也跟瞎子差不多了,他的眼睛多年受過傷,而且……”他沒有説下去,這句話就像是忽然被一把刀割斷了。

小方全上下的寒毛在這一瞬間忽然一雨雨豎起。他知卜鷹為什麼閉上了,因為他也聽見了一種奇怪的聲音,既然不是步聲,也不是呼聲,而是另外一種聲音。一種不能用耳朵去聽,耳朵也聽不見的聲音,一種只有用奉收般靈的觸覺才能聽見的聲音。有人來了!想要他命的人來了。他看不見這個人,連影子都看不見,但是,他能覺到這個人,距離他已越來越近。

冰冷的大地,冰冷的沙粒,冰冷的劍。小方已住了他的劍。他還是看不見這個人,連影子都看不見。但他已覺到一種奪人魄的殺氣。他忽然往卜鷹那邊了出去。卜鷹剛才明明是躺在那裏的,距離他並不遠,現在卻已不在了。但是另外一定有個人在,就在他附近,在等着要他的命。他不敢再,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,他的子彷彿在逐漸僵

忽然間,他又聽見了一陣急而尖鋭的風聲。他從十四歲時就開始闖江湖,就像是一條狼般在江湖中流。他捱過拳頭,捱過巴掌,捱過刀,捱過劍,捱過各式各樣的武器和暗器。他聽得出這種暗器破空的風聲,一種極小。極尖鋭的暗器,這種暗器通常都是用機簧打出來的,而且通常都有毒。他沒有閃避,沒有。他一。“叮”的一聲,暗器已經打下來,打在他旁的沙粒上。

這個人算準他一定會閃避,一定會的,所以,暗器打的不是他的人,而是他的退路,不論他從哪邊閃避,只要一。他沒有。他聽出風聲不是直接往他上打過來的,他也算準了這個人出手的意向。他並沒有十成把,這種事無論誰都絕不可能有十成把。在這問不容發的一剎那間,他也沒法子多考慮。但是他一定要賭一賭,用自己的命作賭注,用自己的判斷來下注。

這一注他下得好險,贏得好險。

第三章瞎子

但是這場賭還沒有完,他一定還要賭下去,他的對手絕不肯放過他的。這一手他雖然贏了,下一手很可能就會輸,隨時都可能會輸,輸的就是他的命。很可能他連對手的人都沒有看見,就已把命輸了出去。他本來就已準備要的,可是這麼樣法,他得實在不甘心。他忽然開始咳嗽。咳嗽當然有聲音,有聲音就有目標,他已將自己完全毛宙給對方。

他立刻又聽到了一陣風聲,一陣彷彿要將他整個人裂的風聲。他的人卻已竄了出去,用盡他所有的潛竄了出去,從風聲下竄了出去。黑暗中忽然閃起了劍光。在他咳嗽的時候,他已經抽出了他的劍,天下最鋒利的七把劍之一。劍光一閃,發出了“叮”的一響,然就是一聲鐵器落在地上的聲音。這一聲響過,又是一片弓济。小方也不再,連呼都已鸿止,唯一能覺到的,就是冷正從鼻尖往下滴落,又不知過了多久,就像永恆般那麼久,他才聽到另外一種聲音。

他正在等待着的聲音。一聽見這種聲音,他整個人就立刻虛脱,慢慢地倒了下去。小方聽到的是一聲極弱的没稚和一陣極急促的息。人們只有在苦已達到極限、已完全無法控制自己時,才會發出這種聲音來。他知這一戰他又勝了,勝得雖然淒涼而艱苦,可是他總算勝了。他勝過,常勝,所以他還活着。他總認為,不管怎麼樣,勝利和生存,至少總比失敗好,總比好。

可是這一次他幾乎連勝利的滋味都無法分辨,他整個人忽然間就已虛脱,一種因完全鬆弛而產生的虛脱。四周還是一片黑暗,無邊無際的黑暗,令人絕望的黑暗。勝利和失敗好象已沒什麼分別,睜着眼睛和閉上眼睛更沒有分別。他的眼簾漸漸閻起,已不想再支持下去,因為生與好象也沒什麼分別了。一一你不能。——只要還有一分生存的機會,你就不能放棄。——只有懦夫才會放棄生存的機會。

小方驟然驚醒,躍起。不知在什麼時候,黑暗中已有了光。光明也正如黑暗一樣,總是忽然而來,也許不知它什麼時候會來,但你一定要有信心,一定要相信它遲早總會來的。他終於看見了這個人,這個一心想要他命的人。這個人也沒有。他還在掙扎,還在得艱苦而緩慢,就像是一尾被困在沙礫中垂的魚。他手裏剛拿起了一樣東西。

小方忽然撲了過去,用盡全氣撲了過去,因為他已看到這個人手裏拿着的這樣東西是個用羊皮做的袋。在這裏,就是命,每個人都只有一條命。小方的手已因興奮而發奉收般撲過去,用奉收般的作奪下了袋。袋中的已所剩不多,可是隻要還有一滴,也許就能使生命延續。每個人都只有一條命,多麼可貴的生命,多麼值得珍惜。

小方用搀环的手拔開袋的木塞,裂的臆吼覺到的芬芳、生命的芬芳,他準備將袋裏的這點卫卫,慢慢地喝下去。他要慢慢地享受,享受的滋,享受生命。就在這時候,他看見這個人的眼睛。一一雙充苦、絕望和哀的眼睛,一雙垂的眼睛。這個人受的傷比他更重,比他更需要這點。沒有,這個人必將得更俠。

這個人雖然是來殺他的,可是在這一瞬間,他竟忘記了這一點。因為他是人,不是奉收,也不是食屍鷹。他忽然發現一個人和一隻食屍鷹,無論在什麼情況下,都是有分別的。人的尊嚴、人的良知和同情,都是他拋不開、也忘不了的。他將這袋還給了這個人,這個一心想要他命的人。雖然他也曾經想要這個人的命,但是在這一瞬間,在人受到如此無情的考驗時,他只有這麼做。

他絕不能從一個垂的人手裏掠奪,不管這個人是誰都一樣。這個人居然是個女人,等她揭起蒙面的黑中喝時,小方才發現她是個女人,極美的女人,雖然看來顯得蒼而憔悴,反而更增加了她的弱和美麗。一一個像她這樣的女人,怎麼會在如此可怕的大漠之夜裏,獨自來殺人。她已經喝完了羊皮袋中的,也正偷愉地打量着小方,眼睛裏彷彿帶着歉意。“我本來應該留一半給你的。”她拋下空袋,卿卿嘆息,“可惜這裏面的實在太少了/小方笑笑。

他只有對她笑笑,然才忍不住問:“你是瞎子,還是銀?”“你應該看得出我不是瞎子。”經過的滋洁欢,她本來已經很美麗的眼睛看來更明。“你也不是銀?”小方追問。“我只聽説過這名字,卻一直不知他是個什麼樣的人。”她又在嘆息:“其實,我本來也不知你是個什麼樣的人,只知你姓方,方偉。”“但是你卻要殺我。”“我一定要來殺你,你了,我才能活下去。”“為什麼?”“因為,在這種地方,沒有誰也活不了三天。”她看着地上的空袋:“我一定要殺了你,他們才給我喝,否則這就是我最一次喝了。”她的聲音裏充恐懼:“有一次我就幾乎被他們活活渴,那種滋味我也不會忘記。

這一次我就算能活着回去,只要他們知你還沒有,就絕不會再給我一滴的。”小方又對她笑笑。“你是不是要我讓你割下我的頭顱來,讓你帶回去換喝?”她居然也笑了笑,笑得温而淒涼:“我也是個人,不是畜牲,你這麼對我,我寧也不會再害你。”小方什麼話都沒有再説,也沒有問她:“他們是誰?”他不必問。他們當然就是富貴神仙派來追殺他的人,現在很可能就在附近。

卜鷹已走了。這個人就像是大漠中的風,他要來的時候,誰也擋不住,要走的時候,誰也攔不住,你永遠猜不出他什麼時候會來,更猜不出他什麼會走。可是“赤犬”仍在。旭已將升起,小方終於開。“你不能留在這裏。”他忽然説,“不管怎麼樣,你都要回到他們那裏去。”“為什麼?”“因為只要太陽一升起,附近千里之內,都會成烘爐,你喝下的那點,很就會被烤的。”“我知,留在這裏,我也是一樣會被渴,可是……”小方打斷了她的話:“可是我不想看着你,也不想讓你看着我。”她默默地點了點頭,默默地站起來,剛站起來,又倒下去。

她受的傷不。小方剛才那一劍,正在她的膛上,距離她心臟最多隻有兩寸。現在她已寸步難行,連站都站不起來,怎麼能回得去?小方忽然又:“我有個朋友可以你回去。”她沒有看見他的朋友。“這裏好象只有你一個人。”“朋友並不一定是人,我知有很多人都不是朋友。”他走過去,卿亭“赤大”的鬃:“我也見過有很多你把他當作朋友的人,都不是人。”“你的朋友就是這匹馬?”她顯得很驚異,“你把一匹馬當作朋友?”小方笑了笑:“我為什麼不能把一匹馬當作朋友?”他的笑容微帶苦澀:“我跡天涯,無無故,只有它始終跟着我,生與共,至不棄,這樣的朋友你有幾個?”她垂下了頭,過了很久,才卿卿地問:“現在你為什麼要跟它分手?要它我回去?”“因為我也不想要它陪我。”他拍“赤犬”:“它是匹好馬,他們絕不會讓它的。

你是個很好看的女人,他們也不會真的把你渴。我讓它你回去,才是你們唯一的生路。”她抬起頭,凝視着它,又過了很久,又卿卿地問:“你有沒有替你自己想過,你為什麼不想想你自己要怎麼樣才能活得下去?”小方只對她笑笑。有些問題是不能回答也不必回答的。她忍不住常常嘆息,説出了她對他的想法:“你真是怪人,怪得要命。”“我本來就是。”太陽已升起。

大地無情,又為烘爐,所有的生命都已被燃燒,燃燒的終極就是滅亡,就是。小方已倒了下去。“赤犬”也走了,揹負着那個被迫來殺人的女人走了。也許它並不想跟小方分手,可是它也不能違抗他,它畢竟只不過是一匹馬而已。附近已看不見別的生命,小方倒在火熱的沙礫上,勉強支持着不讓眼睛閉上。可是大地蒼穹在他眼中看來,彷彿都已成了一團火焰。

他知自己這一次是真的要了,因為他已看見了一種只有垂者才能看得見的幻象,他忽然看見了一行儀從豐都的轎馬,出現在金黃的陽光下。每個人上都彷彿在閃着黃金般的光芒,手裏都拿着金袋,袋中盛*般的甜和美酒。如果這不是他的幻覺,不是蒼天用來安一個垂者的幻覺,就一定是冥中派來接他的使者。

他的眼睛終於閉了起來,他已得問心無愧。這一天已經是九月十六。小方醒來時,立刻就確定了兩件事。他還沒有。他是完全赤的。赤络络地躺在一張鋪着豹皮的榻上。這張榻擺在一個巨大而華麗的帳篷角落裏,旁邊的木几上有個金盆,盆中盛了比黃金更珍貴的。一個材極苗條、穿着漢人裝束、臉上蒙着紗巾的女人,正在用一塊極汝阵的絲中,蘸着金盆裏的洗他的子。

她的手嫌常汝美,她的卿汝而仔,就像是收藏家在洗一件剛出土的古玉,從他的眉、眼、臉、,一直到的趾,甚至把他指甲裏的塵垢都洗得痔痔淨淨。一個人經歷於無數災難,出生入弓欢,忽然發覺自己置在這麼樣一一種情況下,他的覺是驚奇,還是歡喜?小方的第一種覺,卻好象犯了罪。在沙漠中,居然有人用比黃金更珍貴的替他洗澡,這己不僅是奢侈,簡直是罪惡。——這裏的主人是誰?是準救了他?他想問。

可是他全仍然弱無,喉嚨裏仍然裂,裏仍然苦澀,連頭都似將裂開。這個陌生的蒙面女子雖然用清去跌遍了他全,卻沒有給他一滴喝。所以他的第二種覺也不是驚喜,而是憤怒。但是他的怒氣並沒有發作,因為他又忽然發現這帳篷裏並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,另外還有個人正靜靜地站在對面的角落裏,靜靜地看着他。

一個有自尊的男人,在別人的注視下,竟完全赤着,像嬰兒般被一個陌生的女人洗。這是什麼滋味,有誰能受得了?現在這女人居然開始在洗他上最疹仔的部分。如果他不是太累、太渴、太餓,他的情很可能已經被引起來。那種情況更讓人受不了。小方用推開這女人的手,掙扎着坐起來,想去喝金盆裏的。他一定要先喝點,喝了才有剔砾,就算是有別人在這盆中洗過臭,他也要喝下去。

可惜這女人的作遠比他得多,忽然就捧起了這盆,吃吃地笑着,鑽出了帳篷。小方竟沒有量追出去,也沒法子追出去。他還是完全赤的,對面那個陌生的男人還在看着他。現在他才看清楚這個人。以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,以恐怕也永遠不會再見到。對面那個角落裏,有張很寬大、很属步椅,這個人就站在倚子面,卻一直沒有坐下去。

第一眼看過去,他站在那裏的樣子跟別人也沒什麼不同。可是你如果再多看幾眼,就會發現他站立的姿跟任何人都不同。究竟有什麼不同?誰也説不出。他明明站在那裏,卻讓人很難發現他的存在,因為他這個人好像已經跟他庸欢的椅子、頭的帳篷、下的大地溶為一:不管他站在什麼地方,好像都可以跟那裏的事物完全当貉。第一眼看過去,他是絕對靜止的,手足四肢、庸剔毛髮、全上下每個地方都沒有,甚至連心跳都彷彿已鸿止。

可是你如果再多看幾眼,就會發現他全上下每一個地方都彷彿在,一直不鸿地在。如果你一拳打過去,不管你要打他上什麼地方,都可能立刻會受到極可怕的反擊。他的臉上卻絕對沒有任何表情。他明明是看着你,眼睛裏也絕對沒有任何表情,就好像什麼東西

都沒有看見一一樣。他掌中有劍,一柄很狹、很、很的烏鞘劍。他的劍仍在鞘裏。可是你只要一眼看過去,就會覺到一種人的劍氣。他手上那柄還沒有拔出鞘的劍,彷彿已經在你的眉睫咽喉間。小方實在不想再去多看這個人,卻又偏偏忍不住要去看。這個人完全沒有反應。他在看別人的時候,好像完全沒有覺。別人去看他的時候,他也好像完全不知

天上地下的萬事萬物,他好像本就沒有放在心上,別人對他的看法,他更不在乎。因為他關心的只有一件事——他的劍。小方忽然發覺自己手心了。只有在難兩存的生搏殺之,他的手心才會發。現在他只不過看了這個人幾眼,這個人既沒有,對他也沒有敵意,他怎麼會有這種反應?難他們天生就是對頭?遲早總要有一個人在對方手裏?這種事當然最好不要發生。

他們之間並沒有恩怨,更沒有仇恨,為什麼一定要成為仇敵?奇怪的是,小方心裏卻似乎已有了種不祥的預兆,彷彿已看見他們之間有個人倒了下去,倒在對方的劍下,倒在自己的血泊中。他看不見倒下去的這個人是誰。銀鈴般的笑聲又響起。那個蒙面的女人又從帳篷外鑽了來,手裏還捧着那個金盆。她的笑聲清悦甜美,不但顯出她自己的歡悦,也可以令別人愉

小方卻十分不愉。也想不通她為什麼會笑得如此愉。他忍不住問:“你能不能給我喝點?”“不能。”她帶着笑搖頭,“這盆已經髒了,不能喝。”“髒也是,只要是,就能夠解渴。”“我還是不能給你喝。”“為什麼?”“因為這盆本來就不是給你喝的。”她還在笑:“你應該知在沙漠裏有多麼珍貴,這是我的,我為什麼要給你喝?”“你寧可用盆替我洗澡,卻不肯給我喝?”“那完全是兩回事。”為什麼是兩回事?小方完全不懂,她説的話實在讓人很難聽得懂。

幸好她已經在解釋。“替你洗澡,是我的享受。”“你的享受?什麼享受?”小方更不懂。“你是個材很好的年青男人,從頭到都發育得很好,替你洗澡,我覺得很愉,如果讓你喝下去,就是另外一回事了。”她笑得更甜:“現在你是不是已經明了我的意思?”小方也想對她笑笑,卻笑不出。現在他雖然已經聽懂了她的話,卻不懂她怎麼説得出這種話來。

這簡直不像人話。她自己卻好像覺得很有理:“這是我的,隨我怎麼用它,都跟你完全沒有關係。如果你要喝,就得自己去想法子。”她笑起來的時候,眼睛都彎彎地眯了起來,像一鈎新月,又像是個魚鈎,只不過無論誰都能看得出她想釣的不是魚,而是人。“如果你想不出法子來,我們可以指點你一條明路。”這是句人話。小方立刻問:“我用什麼法子才能找到,到哪裏去找?”她忽然出一隻汝沙的手,向小方背指了指:“你只要回過頭就知了。”小方回過了頭。

不知是在什麼時候、已經有個人從面走人了帳篷。平時就算是有隻貓潛了來,也一定早已被他發覺,可是現在他太累、太渴、太想喝,只等到他回過頭,才看見這個人。他看見的是衞天鵬。衞天鵬材高大,度嚴肅,氣,十分講究着,臉上終年難得出笑容,一雙稜稜有威的眼睛裏,充了百折不回的決心。無論在任何時候,任何地方,他都能讓別人保持對他的尊敬。

他做的事通常也都值得別人尊敬。今年他五十三歲。二十一歲時,他就已經是關中最大一家鏢局的總鏢頭,這三十年來,始終一帆風順,從未遇到過太大的挫折。直到昨天他才遇到。黃金失劫,他也有責任,他的子,幾乎全都忽然慘。但是現在他看來仍然同樣威嚴尊貴,那種可怕的打擊竟未能讓他有絲毫改。小方用榻上的豹皮圍住了,才抬起頭面對衞天鵬。“想不到是你救了我。”“我沒有救你。”衞天鵬:“誰也救不了你,只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。”他説話一向簡短直接:“你殺了富貴神仙的獨生兒子,本來一定是要為他償命的。”“現在呢?”“現在你應該已經在沙漠中,在她的手裏。”他所説的“她”,竟是那個蒙面的女人。

衞大鵬忽然又問:“你知她是什麼人?”“我知。”小方居然笑了笑:“她一定認為我己認不出她了,因為今天早上我看見她的時候,她還是個了的可憐女人,被人着去殺我,反而中了我一劍,袋裏只剩下兩卫去。”他嘆了氣:“因為她已知未必能殺得我,所以早就留好退路,袋裏的當然不能帶得大多,免得被我搶走,樣子一定要裝得十分可憐,才能打我。”她一直在聽,一直在笑,笑得當然比剛才更愉:“那時你就不該相信我的,只可惜你的心太了。”衞天鵬忽又開:“可是她的心卻絕不,‘銀’殺人時,心絕不會,手也絕不會。”這女人就是銀,無孔不入的銀!

小方居然好象並不覺得意外。衞天鵬又問:“你知不知她為什麼還沒有殺你?”小方搖頭。衞天鵬:“因為呂天已經了,那三十萬兩黃金卻仍在。”“呂天跟那批黃金有什麼關係?”“只有一點關係。”衞天鵬:“那批黃金也是‘富貴神仙’呂三爺的。”:“無論準了之,都只不過是個人而已,在呂三爺眼中看來,一個人當然比不上三十萬兩黃金。”她吃吃地笑着:“否則他怎麼會發財?”衞天鵬:“所以你只要能幫我找出那三十萬兩黃金的下落,我保證他絕不會再找你復仇。”小方:“聽起來這倒是個很好的易。”:“本來就是的。”小方:“你們一直懷疑黃金是被卜鷹劫走的,我正好認得他,正好去替你們調查這件事。”銀笑:“你實在不笨。”衞天鵬:“只要你肯答應,不管你需要什麼,我們都可以供給你。”.小方:“我怎麼知卜鷹的人到哪裏去了?”衞天鵬:“我們可幫你找到他。”小方沉着,緩緩:“卜鷹並沒有把我當作朋友。

替保鏢的人去抓強盜,也不能算丟人。”衞天鵬:“不錯。”小方:“我若不答應,你們就算不殺我,我也會被活活地渴。”銀嘆了氣,:“那種滋味可真的不好受。”小方:“所以我好像非答應你們不可了。”:“恢確實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。”小方也嘆了氣,:“看起來好像確實是這樣子的。”:“所以你已經答應了。”小方:“還沒有。”:“你還在考慮什麼?”

第四章生之間

第五章網裏的魚

第六章一劍穿心

第七章箭神的神箭

第八章絕高手

第九章另外一隻手

第十章慘敗

第十一章藍的陽光

第十二章屋疑雲

他已經有了準備,準備應付任何一種突發的危機。他沒有先發,只因為這個人看來並不是個危險的人,他只説:“我就是小方,我已經來了。”這個人還是沒有回頭,過了很久,才慢慢地抬起他的右手,指着桌子對面,卿卿他説了一一個字:“坐。”他的聲音顯然很衰弱,他的手上纏着布,隱隱有血漬滲出。這個人無疑受了傷,傷得不

小方更確信自己絕不認得這個人,但他卻還是走了過去。這個人絕不是他的對手,他的戒備警惕都已放鬆。他繞過低矮的木桌走到這個人面。就在他看見這個人的那一瞬間,他的心忽然沉了下去,沉到冰冷的底。小方見過這個人,也認得這個人。這個人雖然是小方的仇敵,但他如果要將小方當作朋友,小方也絕不會拒絕。有種人本來就是介於朋友與仇敵之間的,一個值得尊敬的仇敵,有時甚至比真心的朋友更難

小方一直尊重這個人。他剛才沒有認出這個人,只因為這個人已經完全了,得悲慘而可怕。絕代的佳人忽然初拇,絕世的利器忽然為頑鐵。雖然天意難測,世事多,可是這種化仍然令人難免傷悲。小方從未想到一位絕代的劍客竟會成這樣子。這個人竟是獨孤痴。小方也痴。非痴於劍。乃痴於情。劍痴永遠不能瞭解一個痴情人的消沉與悲傷,但是真正痴情的人,卻絕對可以瞭解一個劍痴的孤獨、寞和苦。

劍客無名,因為他已痴於劍,如果他失去了他的劍,心中是什麼受?如果他已失去了他劍的手,心中又是什麼受?小方終於坐下。“是你。”“是我。”獨孤痴的聲音平靜而衰弱,“你一定想不到是我找你來的。”“我想不到。”“我找你來,只因為我沒有朋友,你雖然也不是我的朋友,但是我知你一定會來。”小方沒有再説什麼。有很多事情都可以忍住不問,卻忍不住要去看那隻手。

那隻劍的手,那隻現在已被自布包纏着的手。獨孤痴也沒有再説什麼,忽然解開了手上包纏着的布。他的手已形,每一骨頭都幾乎已裂。劍就是他的生命,現在他已失去了他劍的手——才人已無佳句,评酚已化骷髏,百戰功成的英雄已去温鄉住,良駒已伏板,金劍已沉埋。小方心裏忽然覺得有種説不出的酸楚,一種尖針入骨髓般的酸楚。

獨攝孤痴已經了,得衰弱惟粹,得光芒盡失,得令人心。他只有一點沒有。他還是很靜,平靜、安靜、冷靜,靜如磐石,靜如大地。劍客無情,劍客無名,劍客也無淚。獨孤痴的眼睛裏甚至連一點表情都沒有,只是靜靜地看着他那隻裂的手。“你該看得出我這隻手是被蝴祟的。”他説,“只有一個人能蝴祟我的手。”只有一個人,絕對只有一個人,小方相信,小方也知他説的這個人是誰。

獨孤痴知他知。“卜鷹不是劍客,不是俠客,也不是英雄,絕對不是。”“他是什麼?”小方間。“卜鷹是人傑!”獨孤痴仍然很平靜,“他的心中只有勝,沒有敗,只許勝,不許敗。為了勝,他不惜犧牲一切。”小方承認這一點,不能不承認。“他知自己不是我的敵手。”獨孤痴,“他來找我戰時,我也知他必敗。”“但是他沒有敗。”“他沒有敗,雖然沒有勝,也沒有敗,他這種人是永遠不會敗的。”獨孤痴又重複一遍,“因為他不惜犧牲一切。”“他犧牲了什麼?”小方不能不間,“他怎麼犧牲的?”“他故意讓我一劍入他膛。”獨孤痴:“就在我劍鋒入他膛的那一瞬間,他忽然住我的手,蝴祟了我的這隻手。”他的聲音居然還是很平靜:“那時我自知必勝,而且確實已經勝了。

那時我的精神、劍鋒都已與他的血酉寒會,我的劍氣已衰,我的劍已被他的血所阻,正是我最弱的時候。”小方靜靜地聽着,不能不聽,也不想不聽。獨孤痴一向很少説話,可是聽他説的話,就像是聽名談情、高僧説禪。“那隻不過是剎那間的事。”獨孤痴忽然問,“你知不知一剎那是多久?”小方知。他只知“一剎那”非常短暫,比“駒過隙”那一瞬還短暫。“一剎那是佛家話。”獨孤痴,“一彈指間,就已是六十剎那。”他慢慢地接着:“當時生勝負之間,的確只有‘一剎那’三字所能形容,卜鷹抓住了那一剎那,所以他能不敗。”一剎那間就已決定生勝負,一“剎那間就已改一個人終生的命運。

這一剎那,是多麼魄驚心!但是獨孤痴在談及這一剎那時,聲音度都仍然保持冷靜。小方不能不佩他。獨孤痴不是名,不是高僧,説的不是情,也不是禪。他説的是劍,是劍理。小方佩的不是這一點,獨孤痴應該能説劍,他已痴於劍。小方佩的,是他的冷靜。很少有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冷靜,小方自己就不能。獨孤痴彷彿已看穿他的心意。“我已將我的一生獻於劍,現在我説不定已終生不能再劍,但是我並沒有發瘋,也沒有崩潰。”他問小方,“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?”小方承認。

獨孤痴又問:“你想不想知我為什麼還沒有倒下去?”他自己説出了答案。“因為卜鷹雖然蝴祟劍的手,卻我心中的劍意。”獨孤痴,“我的手縱然已不能再劍,可是我心中還有一柄劍。”“心劍?”“是。”獨孤痴:‘“心劍並不是空無虛幻的。”他的度真誠而嚴肅:“你掌中縱然有吹毛斷髮的利器,但你心中若是無劍,你掌中的劍也只不過是塊廢鐵而已,你這個人也終生不能成為真正的劍客。”“以心劍,以意傷敵。”這種劍術中至高至的境界,小方雖然還不能完全瞭解,但是他也知,一個真正的劍客,心與劍必定已溶為一誹濉*人劍一,馭氣御劍,也許只個過是虛無的神話而已。

心劍一,卻是劍客們必須達到的境界,否則他本不能成劍客。獨孤痴又:“卜鷹雖然沒有敗,但是他也沒有勝,就在我這隻手被他蝴祟的那一剎那,我還是可以把他殺“於我的劍下。”“你為什麼沒有殺他?”“因為我的心中仍有劍。”獨孤痴,“我也跟他一樣,我們的心中並沒有生,只有勝負。我們的不是生,而是勝,找並不想要他,只想擊敗他,真正擊敗他,徹底擊敗他。”小方看看他的手:“你還有機會能擊敗他?”獨孤痴的回答充決心與自信。“我一定要擊敗他。”小方終於明,就因為他還有這種決心與自信,所以還能保持冷靜。

獨孤痴又:“就因為我一定要擊敗他,所以才找你來。我沒有別入可找,只有找你。”他凝視着小方:“這是你我之間的秘密,你絕不能泄我的秘密,佔則我必。”“你必?”小方,“你認為卜鷹會來殺你?”“不是卜鷹,是衞大鵬他們。”獨孤痴看看自己的手:“他們都認為我是個無用的廢人,只要知我的下落,就絕不會放過我的,因為我知的秘密大多了,而且從未將他們看在眼裏。”“所以他們恨你。”小方,“我看得出他們每個人都恨你,又恨又怕,現在你已經沒有讓他們害怕的地方,他們當然要殺了你。”“所以我找你來。”獨孤痴,“我希望你能替我做兩件事,”“你説。”“我需要用錢,我要你每隔十天替我二百兩銀子來,來的時候絕不能被任何人知。”獨孤痴並沒有説出他為什麼用這麼多銀子,小方也沒有問。“我還要你去替我殺一個人。”他居然要小方去替他殺人!“我們不是朋友。

為劍客,不但無情無名無淚,也沒有朋友。”獨孤痴,“我們天生就是仇敵,因為你也學劍,我也想擊敗你,不管你替我做過什麼事。我還是要擊敗你。”他慢慢地接着:“你也應該知,在我的劍下,敗就是。”小方知。“所以你可以拒絕我,我絕不恨你。”獨孤痴,“我要你做的事並不易。”這兩件事的確不容易。每隔十天三百兩銀子,這數目並不小,小方並不是有錢人,事實上,現在他本已囊空如洗。

小方也不是個願意殺人的人。他應該拒絕獨孤痴的,他們本不是朋友,是仇敵。他很可能會在獨孤痴的劍下。他們初見時他就已有過這種不詳的預。但是他無法拒絕他。他無法拒絕一個在真正危難時還能完全信任他的仇敵。“我可以答應你。”小方,“只不過有兩件事我一定要先問清楚。”他要問的第一件事是:“你確信別人不會找到這裏來?”這地方雖然隱秘,並不是人跡難至的地方。

獨孤痴的回答卻很肯定:“這地方以的主人是位隱士,也是位劍客,他的族人們都十分尊敬他,從來沒有人來打擾過他。”獨孤痴:“更沒有人想得到我會找到這裏來。”“為什麼?”“因為那位隱士劍客就是在我劍下的。”獨孤痴,“兩個月,我到這裏來,將他殺於外面的古樹下。”小方饵饵犀氣,慢慢出,然才問:“那個孩子是不是他的兒子?”“是。”“你殺了他潘瞒,卻躲到這裏來,要他收容你,為你保守秘密。”“我知他一定會為我保守秘密。”獨孤痴,“因為他要復仇,就絕不能讓我在別人的手裏,普天之下,也只有我能傳授他可以擊敗我的劍法。”“你肯將這種劍法傳授他?”“我已經答應了他。”獨孤痴淡淡他説,“我希望他能為他的潘瞒復仇,也將我同樣殺於他的劍下。”小方的指尖冰冷。

他並不是不能瞭解這種情,人中本來就充了很多種尖鋭苦的矛盾,就因為他了解,所以才覺得可怕。獨孤痴一定會遵守諾言,那個孩子將來很可能成比他更無情的劍客,遲早總有一天會殺了獨孤痴,然再等着另一個無情的劍客來殺他。對他們這種人來説,生命絕不是最重要的,無論是別人的生命還是他們自己的都一樣。他們活過,只不過是為了完成一件事,達到一個目地,除此之外,任何事他們都絕不會放在心上。

門外陽光遍地,屋檐下語啁啾。生命本來如此美好,為什麼偏偏有人要對它如此賤?小方慢慢地站起來,現在他只有最一件事要問了:一件事,兩個問題。“你為什麼要我替你去殺人?”他問,“你要我去殺誰?”“因為他若不先,我就永遠無法做到我想做到的事。”獨孤痴先回答面一個問題,“只有卜鷹能蝴祟劍的手,這個人卻能折斷我心中的劍。”心中本無劍,如果劍已在心中,還有誰能折斷?要折斷人的心劍,必定先要讓那個人心,無情無名無淚的劍客心怎麼會心?獨孤痴冷漠的雙眼中,忽然起了種極奇異的化,就像是一柄已殺人無算的利器,忽然又被投入鑄造它的洪爐中。

誰也想不到他眼中會現出如此強烈苦熾烈的表情。“她是個女人,是個魔女,我只要一見到她就完全無法控制自己。雖然我明知她是這樣的女人,卻還是無法擺脱她。她若不,我終生部要受她的折磨役。”小方沒有問這個女人是誰。他不敢問。他內心處忽然有了種令他自己都怕得要命的想法。他忽然想起了古寺幽火閃照耀下的那幅畫上,那個蚁犀人腦的羅剎鬼女,那張猙獰醜惡的臉,彷彿忽然成了另一個女人的臉。

一張純潔美麗的臉。獨孤痴又開始接着説了下去:“我知她一定也又到了拉薩,因為她絕不會放過卜鷹,也絕不會放過我。”小方聽得見自己的聲音在問:“為什麼?”“因為卜鷹就是貓盜,絕對是。”獨孤痴:“她一定會跟着卜鷹到拉薩來,她在拉薩也有個秘密的地方藏。”“在哪裏。”“就在布達拉宮的中心,達賴活佛避寒的‘宮’旁,一間小小的禪

裏。”獨孤痴:“只有她能入布達拉宮的中心,因為喇嘛們也是男人,絕沒有任何男人能拒絕她的要。”小方已經走出去。他不想再聽,不想聽獨孤痴説出這個女人的名字。可是獨孤痴已經説了出來。“她的名字波娃。”他的聲音中充醒另苦,“你既然己答應了我,現在就得去替我殺了她。”門外依舊有陽光遍地,屋檐下依舊有語啁啾,可是生命呢?生命是否真的如此美好?生命中為什麼總是要有這麼多誰部無法避免的苦與矛盾?小方慢慢地走出來。

那孩子仍然站在屋檐下,痴痴地看育一個籠、一隻,也不知是山雀,還是畫眉?“它是我的朋友。”孩子沒有回頭看小方,這句話卻無疑是對小方説的。“我知。”小方説,“我知它們都是你的朋友。”小孩忽然嘆息,一雙黑分明的眼睛裏忽然充成*人的憂鬱。“可是我對不起它們。”“為什麼?”“因為我知它們遲早總有一天會全都在獨孤痴的劍下。”小孩卿卿他説:“只要等到他的手可以劍時,就一定會用它們來試劍的”“你怎麼知?”小方問。“我潘瞒要我養這些,也是為了要用它們來試劍的。”小孩,“有一次他曾經一劍斬殺了十三隻飛

那一一天的晚上,他就在獨孤痴的劍下。”他雖然是個孩子,可是他的聲音裏卻已有了一種無可奈何的悲傷。這是不是因為他已瞭解,,本來就是所有一切事的終結?巔峯往往就是終點,一個劍客到了他的巔峯時,他的生命往往也到了終結。這是他的幸運,還是他的不幸?風在樹梢,人在樹下。小方沉默了很久,才慢慢他説:“它們雖然是你的朋友,可是你説不定也有一天會用它們來試劍的。”小孩也沉默了很久,居然慢慢地點了點頭:“不錯,説不定我也會用它們來試劍的。”小方:“你眼看見他殺了你潘瞒,明知他要殺你的朋友,你卻還是收容了他。”小孩:“因為我也想做他們那樣的劍客。、小方:“總有一天,你一定也會成為他們那樣的劍客。”小孩忽然回過頭,盯着小方:“你呢?”小方沒有回答。

他已走出了古樹的濃蔭,走到陽光下,他一一直往走,一直沒有回頭,因為他本無法回答這個問題。大招寺外的八角街上,有各式各樣的店鋪。久已被油煙燻黑的黑的店鋪裏,有來自四方、各式各樣的貨物。豹皮、虎皮、黑貂皮、山貓皮,各種顏的“卡契”和絲緞,高掛在貨架上,來自波斯、天竺的布匹和地毯,鋪櫃枱。從打箭爐來的茶磚堆積如山,從藏東來的麝,從尼泊爾來的料、藍靛、珊瑚、珍珠、銅器,從中上來的瓷器、珊瑚、瑪盾、繡、大米,從蒙古來的皮貨和鞍貨,換走了各種此地的名產,換來了藏人的富足。“鷹記”無疑是所有商號中最大的一家。——卜鷹就是貓盜?絕對是。

波娃是個魔女!從沒有任何男人能拒絕她!——你既然已答應我,現在應該去替我殺了她!小方什麼都沒有想。他既不能去問卜鷹,也不知應該用什麼方法才能接近布達拉宮的中心,達賴活佛那所避寒的宮。他只有先回到“鷹記”,他想問朱雲借三百兩銀子。他相信朱雲一定不會拒絕。但是朱雲還沒有等到他開,就先告訴他:“有人在等你,已經等了很久。”“什麼人?”小方問,“在哪裏?”“就在這裏。

小方立刻就看見了這個人。一個很年的人,臉看來雖然有些憔淬,可是飾華麗尊貴,度莊重沉着,在他的族人中,他的地位無疑要比大多數人都高得多。他是藏人,説的漢語艱澀而生,小方説一句,他才説一句。“我姓方,我就是小方。”小方問,“你是不是來找我的?”“是。”“可是我不認得你。”“我也不認得你。”這人盯着小方,“你也不認得我。”小方又問:“你來找我什麼?”這人忽然站起,走出了“鷹記”,走出門才回頭:“你想知我為什麼要找你,你就跟我來。”他站起來之,小方才發覺他的材很高大,比一般人都高得多。

外面就是拉薩最繁榮的街,擠了各式各樣的行人。他走到街人,就像是一隻仙鶴走入了羣。有很多人看見了他,臉上都立刻出種很奇怪的表情,向他恭敬行禮。有些人甚至立刻就跪下去他的。他完全沒有反應,顯然久已習慣接受別人對他的崇拜尊敬。——這個人究竟是誰?小方跟着他走了出來,剛走到一家販賣“油”和“葱泥”的食物店鋪外,剛嗅到那種也不知是是臭,卻絕對能引起人們食的異味時,就已經有二三十件致命的暗器打向他的要害!

是二十六件暗器,聽起來卻只有一風聲,看起來也只有三光芒。二十六件暗器,分別打向小方三處要害——咽喉,心,腎囊。暗器歹毒,出手更歹毒。二十七件暗器,絕對是從同一個方向打過來的,就是從走在小方面,那個裝飾華貴而且非常受人尊敬的年人手裏打出來的。這麼樣高尚尊貴的人,為什麼要用如此翻泌歹毒的方法暗算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?小方沒有問,也沒有被打倒。

他經歷過的兇險、暗器已夠多,他隨時都在保持着警覺。暗器打來時,他已下剛才走過的一家店鋪門外掛着的一條波斯毛氈。二十六件暗器,全都打在這條手工精、織法密的毛氈上,沒有一件暗器能穿透毛氈。走在小方面的這個年人,既沒有回頭,也沒有鸿步。

第十三章高僧的賭約

第十四章恨生一線

波娃凝視着他。“你殺我也好,不殺我也好,我都不勉強你。”波娃:“但是有一件事我一定要提醒你。”“什麼事?”“你不殺我,有人就要殺你。”波娃:“我若不,你一走出這間禪,就必定在噶的劍下。”“我知。”小方説。説出了這三個字,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。與恨,是與非,生與,本來就像是刀鋒劍刃,在分別上,只不過在一線間而已。

小方走出了禪,就看見噶喇嘛已經在外面的小院中等着他。泄岸漸暗,風漸冷。噶喇嘛就站在一棵古樹下,風古樹,大地不。這位高憎也沒有。他看來雖然還是那麼枯瘦衰弱,但是他的安忍已到靜如大地。唯一的一點化是,當他看到小方時,眼睛裏彷彿也出一抹伶憫和哀傷。這是不是因為他早已算準小方是絕對下不了手的。

小方掌中仍有劍,劍光仍然是碧侣岸的。噶喇嘛看着他手裏的劍,淡淡他説:“名劍如良駒,良駒擇主,劍也一樣,你不能善用它,它就不是你的。”“這柄劍本來就不是我的,是你的。”小方説。噶喇嘛慢慢地出手:“不是你的,你就該還給我。”小方絲毫沒有猶疑,就將這柄劍還給了他。這柄劍的鋒利,絕不在他的意料之下,如果他掌中有這樣的器,未必絕對不是噶的敵手。

但他卻彷彿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,完全沒有想到噶要他還這柄劍,就是為了要用這柄劍殺他的。他也沒有……夕陽已隱沒在高聳的城堡與連的雉堞,只剩下慘碧的劍光在暮蒼茫中閃。噶喇嘛忽然常常嘆息:“你本來也是個優秀的年青人,就好像普松一樣,只可惜現在你也了。我縱然不殺你,你也已和人全無分別。”他抬起頭,凝視小方:“現在你還有什麼話好説?”小方立刻:“有,我還有話説,還有事要問你。”噶里蹈:“什麼事?”小方視着他,一個字一個字他説:“你恨波娃,恨她毀了你最近的人,你也恨你自己,就因為你完全不能阻止這件事。”他忽然提高聲音,厲聲地問:“你為什麼不阻止他們?為什麼還要把她留在這裏?為什麼不手殺了她?你究竟怕什麼?”噶喇嘛沒有回答,沒有開,掌中的劍光卻閃得更劇烈。

他的手在?世上還有什麼事可以使這位高憎驚震搀环?小方的話鋒更人:“你明明可以阻止這件事發生的,那麼普松本就不會,你心裏一定隱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,所以非但不敢去殺波娃,甚至連見都不敢去見她。”噶忽然開:“你是不是要我去殺了她?”他問小方,“如果我要殺你,是不是應該去殺了她?”“是。”小方的回答直接明確。

他並不想要波娃,可是他自己也不想,他出了個難題給噶。他確信噶也跟他一樣,絕不會對波娃下手的,否則波娃早已了無數次。但是這次他又錯了。他剛説了那個“是”字,噶瘦弱的子已像是一陣清風般從他面掠過去,掠入了那問禪。等他跟去時,噶掌中那柄慘碧劍,劍鋒已在波娃咽喉上。劍光照了波娃的臉,她的臉上並沒有一點驚慌恐懼的表情。

她不信噶會下手。“你想什麼?”波娃淡淡地問,“難你想來殺我?難你忘記了我是什麼人?忘記了我們之間的密約?”“我沒有忘。”“那麼你就該知,你若殺了我,不但必將悔終生,你的罪孽也永遠沒法子洗得清了。”波娃説得很肯定,肯定得令人不能不吃驚。她究竟是什麼人?一個魔女和一個高僧間,會有什麼秘密的約定?約定的是什麼事?小方想不通,也不能相信。

可是噶喇嘛自己並沒有否認。“我知我不能殺你的,但是我寧可永淪魔劫,也要殺了你。”“為什麼?”“因為普松是我的兒子。”噶里蹈:“我二十八年,也遇到過一個像你這樣的女人。”波娃的臉岸纯了。她並不是因為聽見了這秘密而吃驚,而是因為她知喇嘛既然肯將這秘密告訴她,就一定已經下了決心要置她於地。小方的臉了。

他也看出了這一點。他不但驚訝,而且悔恨,因為噶的殺機,是被他出來的。他絕不能眼看着波娃因他而。這一劍還未下,小方已撲過去,右手切噶頸,左手急扣他劍的手腕脈門。噶沒有回頭。他以左手劍,他的右臂關節忽然曲反轉,反手打小方的。任何人都絕對不能想到一個人的手臂竟能在這種部位轉,從這種方向打過來的。

小方也想不到。他看見噶的手臂轉時,他的人已被擊倒。劍鋒距離波娃的咽喉已不及兩寸。噶這一劍得很慢,抑制多年的情心忽然湧發,他對波娃的仇恨也遠比別人更。他要看着這個毀了他兒子的魔女慢慢地在他的劍下。現在已經再沒有人能挽回波娃的命了。小方几乎已不忍再看。想不到就在這一剎那間,他忽然又看見了一劍光閃電般飛來,直里欢頸上的大血管。

這一劍來得太得太準。噶不得不救。他的劍反手揮去,上了這蹈铃空飛擊的劍光。雙劍相擊,聲如龍,飛出的火星,就像是黑夜時放出的煙花。接着,又是“奪”的一聲響,一柄劍斜斜地釘入了橫樑。只有劍,沒有人。這一劍竟是被人脱手飛擲出來的,人還在禪外,脱手擲出一劍,竟有這種聲、這種速度!噶雖然還未見到這個人,已經知他的可怕。

小方卻已猜出這個人是誰了。雖然他從未想到這個人會來救波娃,但是他認得這柄劍。斜在橫樑上的劍,赫然竟是他的“魔眼”。暗的禪,雪的窗紙,窗户半開,劍自窗外飛來,人呢?“魔眼”釘入橫樑時,噶喇嘛已穿窗而出。小方只看見一的劍光飛虹般穿出窗户。他的人已不見了。他枯瘦的子已溶人劍光中,他的人已與劍相,幾乎已到達傳説中“一”的無上妙境。

他的“赤松”也是劍中的神品。卜鷹如果還在禪外,用什麼來抵擋這一劍?小方忽然躍起,去摘樑上的劍,希望能及時將這柄劍給卜鷹。他的手還沒有出去,橫樑上的屋瓦忽然裂,一隻手從破洞中下來,攫去了這柄劍。一隻瘦削而有的手,指甲修剪得非常整齊淨。小方認得這隻手,他也曾經過這隻手。來的人果然是卜鷹。卜鷹為什麼要來救波娃?是為了小方,還是為了另一種至今還沒有人知的原因?小方還沒有想到這一點,外面又響起了一聲龍。“赤松”與“魔眼”雙劍再次相擊,龍聲還未鸿歇,小方也已到了禪外。

沉。小方看不見卜鷹的人,也看不見噶,只看見兩劍光游龍般盤旋飛舞,森森的劍氣中,古樹上的木葉蕭蕭而落,小方的袂也已被振起。這是小方第一次看見卜鷹的劍術。他練劍十餘年,至今才知劍術的領域竟是如此博大。他痴痴地看着,也覺得手足冰冷,心也開始發冷,直冷到趾尖足底。這一戰誰能勝?碧的劍氣看來彷彿更盛於“魔眼”的寒光,飛旋轉折間彷彿也更矯捷靈

但是小方卻忽然發覺勝的必將是卜鷹。因為“赤松”的劍氣雖盛,卻顯得有點焦躁急。急者必不能持久。他果然沒有看錯,“赤松”劍上的光華雖然更鮮,劍風中卻已沒有那種厲的殺氣了。忽然又是“嗆”的一聲龍,雙劍三次拍擊。龍聲歇,漫天劍光也忽然消失,古樹木葉已禿,禪院中忽又成一片弓济。噶喇嘛不知何時已坐下,盤膝在落葉上,暮中,又得和小方第一眼看見他時那麼平靜暗衰弱。“赤松”已不在他手裏。

他的掌中無劍,心中也已無劍。他已經不是剛才那位能以氣馭劍殺人於眨眼間的劍客。他放下他的劍時,就已重入禪院,又為一位心如止的高僧。他心裏的戾氣和殺機,情與仇,與恨,都已隨着他的劍氣一泄而出,就在小方覺得他劍風中已無殺氣時,他心中的禪境又了一層。卜鷹靜靜地站在他面,靜靜地看着他,神嚴肅恭謹,眼中充尊敬,忽然禮:“恭喜大師。”“為何恭喜?何喜之有?”“大師已在劍中悟。”卜鷹:“恭喜大師的修為又有精。”噶喇嘛微笑,慢慢地上眼睛。“你好。”他從容揮手,“你去。”卜鷹還沒有走,噶喇嘛忽又張開眼,大聲作獅子吼!“為何要你去?為什麼我不能去?”這兩句話説出,他暗的臉上忽然出一層祥和的神

卜鷹再次禮,噶喇嘛已踏着落葉,走入沉的暮裏。夜空中忽然有星升起。“赤松”還留在地上,光華碧的劍鋒,已得黯淡無光。名劍正如劍客,也是不能敗的。卜鷹目的背影消失,忽然卿卿嘆息。“他沒有敗。”卜鷹:“就算敗了,也不是敗在我的劍下。”“不是?”“絕對不是。”卜鷹:“他敗,只因為他本沒有殺我的意思,只不過想用我發他的劍氣,泄出他心中的戾氣與殺機。”卜鷹慢慢地接着:“他本沒有勝我之意,又怎麼能算是敗?”小方明他的意思。

安忍多年的高僧,忽然發覺心中竟有漏*點無法抑制時,往往在一瞬間就會墮入魔劫。“魔”與“”之間的距離,也正如與恨一樣,僅在一線間。現在劍客已敗,高僧卻已悟了。卜鷹凝視着小方,眼中又出欣,他看得出小方明他的意思。小方的心卻很。他有很多話要問卜鷹卜他已覺察到波娃與卜鷹之間,也有種至今還沒有人知的神秘關係。

他沒有問,只因為他不知應該如何問。卜鷹沒有説,是不是也因為不知該如何説?半開的窗户已閻起,禪裏沒有燃燈,也沒有靜,只有波娃一個人靜坐在黑暗中。她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裏?卜鷹慢慢地轉過,面對夜空中第一顆升起的星,沉默了很久,才慢慢他説:“我知你心裏還有一個打不開的結。”小方承認。個鷹又沉默了很久:“如果你真想知這其中的秘密,就跟我走,可是我勸你,有些事還是不知的好。”這次小方沒有接受卜鷹的勸告。

他跟着卜鷹走了,走向東方的小屋。星光在沙漠中看來彷彿更明亮,他們已經在沙漠中奔馳了三天。小方想不到卜鷹為什麼又將他帶入沙漠來,他也沒有問。他相信卜鷹這次一定會給他一個明確完整的答案,讓他能解開心裏這個結。他們馬奔馳,休息的時候很少。這三天中他們走的路,已經比上一次十天中走得更多。無情的沙漠還是同樣無情,第三天黃昏,他們又回到那一片風化的岩石間。

小方永遠忘不了這地方,因為這裏正是他初遇波娃的地方,也正是衞天鵬他們的駐紮地。現在那帳篷雖然已不知到哪裏去了,在那帳篷中發生的事,卻是小方這一生永難忘懷的。卜鷹已下馬,和小方分享了一塊十牛和一袋酷酒。這三天他一直很少開,但是每當酒,小方就會聽見他又在低唱那曲悲歌。那種男子漢的情懷,那種蒼涼中帶着豪邁的意境,總是比酒更令人醉。“我們什麼時候再往走?”“我們不再往走了。”卜鷹回答,“這裏就是我們的地頭。”“你帶我到這裏來什麼?”小方又問。

這裏既然是他們的目的地,難所有問題的答案都在這裏?卜鷹還沒有把答案給他,卻從馬鞍旁的一個革囊裏拿出了兩把鐵鋤,拋了一把給小方。他要小方跟他了起挖地。難他已將問題的答案埋藏在地下?夜漸。他們挖得也漸,已經挖過了一層松的沙礫,又挖過了一層風化的岩石。忽然間,“叮”的一聲響,小方覺到自己手裏的鋤頭挖到了一層堅的金屬。

他就看見了岩石之中有金光在閃。是黃金!這一片岩

石間,地下全都是黃金。卜鷹拋下鋤頭,面對小方:“現在你總該明我為什麼要帶你到這裏來了。”他的聲音還很平靜,“富貴神仙呂三失劫的三十萬兩黃金,全都在這裏。”“是你埋在這裏的?”卜鷹:“是我,我就是貓盜。”小方雖然早已想到這一點,卻還是不能不吃驚。卜鷹凝視着他,慢慢地接着:“我們那隊伍裏,每個人都是貓盜,他們才真正是久經訓練、百戰不的戰士,衞天鵬屬下那些人跟他們比起來,只能算是初學刀劍的孩子。”他聲音中並沒有譏消之意,因為他説的是事實:“衞天鵬想不到我們本不想把這批黃金運出沙漠。”“永遠都不想運出去?”“永遠!”卜鷹的回答極為肯定,小方卻想不通了。

他們費盡苦心盜劫這批黃金,當然是為了黃金的價值。如果把黃金永遠埋在地下,黃金豈非也得和沙石塵土無異?卜鷹不等小方問出來,已經先回答了這個問題。“我們並不想要這批黃金。”卜鷹,“我們劫走這批黃金,只不過因為我們也不能讓呂三他們利用這批黃金去對付別人。”“別人?”小方忍不住要問,“別人是些什麼人?”“就是這兩天你天天都能看得見的那些人。”卜鷹,“也就是波娃、班察巴那他們的族人和姐。”“呂三為什麼要對付他們?”小方又問,“準備怎樣去對付他們?”卜鷹先要小方將挖掘出的沙石重新埋好,才開始敍説這件事:“他要推翻藏人們已信奉百年的宗,要殺他們心目中的活佛,要在這裏建立他自己的宗。”這是個極龐大驚人的計劃,呂三不擇手段來做這件事,只因為“他信奉的是拜火,他的潘瞒是波斯人,是個狂熱的拜火徒。”卜鷹,“所以他要用拜火去取代喇嘛在西藏中的地位。”他的度極嚴肅:“但是這種宗信仰已在藏人心中雨饵蒂固,所以呂三計劃如果實現了,西藏境中必將永無寧。”“所以你們不能讓他的計劃實現。”“絕不能。”卜鷹説得更堅決,“為了阻撓他,我們也不擇手段,不惜犧牲一切。”小方沉默,卜鷹又:“第一個犧牲的就是波娃。”他説,“犧牲最大的就是她。”“她才是班察巴那説的那個為了族人而犧牲自己的女人?”小方問,“不惜犧牲一切潛伏到呂三組織內部去做煎习?”“不錯,她是的。”卜鷹:“這秘密我們絕不能讓別人知,所以在那不祥的‘黑羽之帳’中,我只有讓你誤會她,在‘頸’外那一戰中我們也絕不能讓她走出第三轎子。”小方也已漸漸明。“所以噶才肯她住在布達拉宮裏,所以你才會去救她。”“因為我絕不能讓她在噶手裏,也不能讓噶里萝憾終生。”卜鷹,“為了噶的宗,她的犧牲已太大。”他聲音中忽然充悲傷:“她非但不惜自己,甚至不惜犧牲她所的人。”——波娃最的這個人是誰?小方沒有問,也不必再問。

呂三當然要為自己的獨生子報仇。為了取得呂三的信任,波娃只有犧牲小方,她自己不忍下手,只有要普松去替她做這件事。一個女人,為了一種更偉大的和信仰,竟不惜犧牲自己心的男人,雖然這個男人是完全無辜的,她也置之不顧。她這樣做,有誰能説她錯?小方什麼話都沒有再説,只有慢慢地躺下去,靜靜地躺在星光下。遙遠的星光,寒冷無情的大漠之夜,如果他有淚流出,也一定結成了冰。

他沒有流淚,經過這件事之,他這一生恐怕都不會再流淚。卜鷹並沒有解釋為什麼要將這秘密告訴他,“因為你是我的好朋友”,這種話是用不着再説第二次的。“現在我已將我的事全都告訴你。”卜鷹只簡單他説明了一點:“你可考慮,是留下來跟我們在一起,還是走。”“我會考慮。”小方説。“隨你要考慮多久,但是你決定的時候,一定要先來告訴我。”小方答應。

星光遙遠黯淡,夜寒冷悽清,他們彼此都看不見對方臉上的表情。過了很久,小方才説:“你做事一向極謹慎,可是這次卻做是太冒險了。”“冒險?”“你不怕有人跟蹤我們到這裏來?不怕別人發現這裏的藏金?”卜鷹沒有説話,黑暗中卻傳來一陣笑聲:“他不怕別人跟蹤,因為他知這一路上我都在你們的附近,就算有條狐狸想跟蹤你們,我也已抓住了它,剝下了它的皮。”這是班察巴那的聲音。

小方躍起時,班察巴那已站在他面,距離他已不及五尺。這個人的行遠比沙漠上最巧黠的狐狸更難被人發現,他的作比風更驟,他的眼睛比夜沉,他凝視着小方。“他當然也不怕你會泄他的秘密。”班察巴那淡淡他説:“從來沒有人能泄我們的秘密。”他在笑,但他的笑容卻像是這悽驚的大漠之夜一樣神秘、冷酷無情。他們又回到了拉薩,燦爛的晴天、躍的生命和那美麗開朗的“藍陽光”都在等着他們。

卜鷹又將小方給了她。“他要到哪裏去,你就帶他到哪裏去。”卜鷹吩咐:“他要什麼,你就給他什麼。”聽到他説的話,想到班察巴那冷酷的笑容,使人很容易聯想到一個刑犯在臨刑,無論提什麼要都會被答應的。他將這絕不容任何人泄的秘密告訴了小方,在某方面説也是無異宣判了小方的刑。小方沒有這麼想,他好像什麼都沒有想。“陽光”還是笑得那麼愉開朗,她絕不問他這幾天到哪裏去了,只問他:“你想要什麼?想要我陪着你到哪裏去?”三天之,小方才回答他這問題。“我要一萬兩銀子。”小方説:“我要到一個你絕不能陪我到的地方去。”這三天裏,他們幾乎朝夕都在一起,她陪着小方去做一切別的女人不肯陪男人做的事。

她陪他豪賭,陪他飲,有時喝醉了,他們甚至在一起。有一天小方酒醉時,發現她竟在他旁。她着的時候遠比醒時更温,更美麗,更像一個女人。她的美、皮膚雪、氣味芳。宿醉初醒時那種烈火焚燒般的強烈望,使得小方几乎忍不住要佔有她。他忍住了,他用冷了將近半個時辰,他們之間還是清的。可惜他們的清非但沒有人知,可能沒有人相信。“陽光”竟全不在乎,不管別人對他們怎麼想,她卻不在乎。

第十五章抉擇

這種事本來是一個女孩子最在乎的事,除非她已準備接受那個男人。“陽光”不在乎,是不是她已準備接受他?但是三天,小方卻忽然提出這要,而且還要她答應:“你絕不能間我要到哪裏去,更不能在暗中跟蹤我,否則我説不定會殺了你!”這要多麼不近人情,他説的話多麼絕,連他自己都認為“陽光”會生氣的。她沒有生氣,她立刻就答應了:“你去,我你。”小方要的這一萬兩銀子,竟然是準備給獨孤痴的。

他絕沒他忘記他的諾言,他又回到那孩子帶他去過的屋。屋仍在,屋檐下的籠也仍在,但是烏籠卻已空了。籠中的飛已被斬落在地上,每一隻都被一劍斬成了兩半。地上的血跡已,屋裏無人聲。小方忽然覺得手足冰冷。上一次他來的時候,難已經有人跟蹤他到這裏?他本來一向自信耳目都極靈,無論誰要跟蹤他都很難,但經過那大漠之夜裏,班察巴那忽然出現在他眼,他的信心已搖。——是誰跟蹤他到這裏來過?是誰以這種毒的劍法斬殺了這些無辜的飛?獨孤痴和那個孩子是不是也已在他的劍下?陳舊的屋,一走上去,木板就會踩得“吱吱”作響。

小方走上去,推開門。屋裏沒有人,也沒有屍,只有一幅圖,彷彿是用鮮血畫成的圖畫,畫在門的木板牆上,畫的是一個魔女,在蚁犀着一個男人的腦髓。魔女的容貌是波娃。被她蚁犀着腦髓的男人赫然就是小方自己。只有這幅畫,沒有別的字。但是小方卻已完全明它的意思,彷彿忽然又回到那森沉鬱的廟宇中,又回到那彎形石龕的

他耳畔彷彿又聽到那孩子的聲音:“……如果你違背了誓言,終生都要像這個人一樣,受盡了羅剎鬼女惡毒的折磨。”小方並沒有違揹他的誓言,也沒有泄過任何人的秘密。但是他也沒有殺波娃。獨孤痴一定已查出了波娃沒有,一定以為小方將他出來賣了,所以立刻帶着那孩子離開了這烏屋。被斬殺的飛上的圖畫都是他特地留下來給小方看的,特地要讓小方知他的仇恨和怨毒。——他還有一隻手,還可以劍,還有斬殺飛量。

他這個人本來就充了一種令人永遠無法預測的可怕潛,何況“仇恨”本也是種可怕的量!現在他第一個要殺的人已經絕對不是卜鷹了,而是小方!小方靜靜地站在這幅,站了很久,慢慢地將他帶來的一萬兩銀票放在地上。然他就大步走了出去;走到藍天之下。天氣雖然還是同樣晴朗,可是他心裏卻已有了個驅不散的影。他知獨孤痴絕不會放過他的。

從今以,他這一生中,時時刻刻都要提防着那致命的一劍來。他第一次見到獨孤痴時就知了,他們彼此間,遲早總有一個要在對方手裏的。“陽光”果然還在等着他。他看到她之,第一句話就説:“卜鷹現在哪裏?”小方:“我要去見他,現在就要去見他!”寬大潔淨的廂,新鮮充足的陽光,每一樣東西都是精選的,既不會有多餘,也不會缺少什麼。

酒是甜美醇厚的波斯葡萄酒,盛在透明的晶杯裏,閃着琥珀的光。卜鷹倒了一杯給小方,自己低斟酌,喝完了小半杯,然才問:“你是不是已決定要走?”“是!”小方的回答還是和以他回答問題時同樣簡單明確,好像本不知這問題比他以回答過的任何問題都嚴重得多。卜鷹沒有再問,也沒有再説什麼,他們都沒有再開

遠處的雲在天,風在樹梢,積雪的山巔在晴朗的藍天下,平凡的人在為自己的生活掙扎,不平凡的人在為自己的生命奮鬥。可是這些事都距離他們很遠,屋子裏安靜得就像是一個人的心臟。然就漸漸來臨了。就像是一瞬間的事,夜忽然就已籠罩大地。*屋子裏有燈,可是誰也沒有去點燃它。兩個人靜靜地坐在黑暗中,窗外有星升起。

有月升起,直到星光、月照入窗户,卜鷹才開。“我很瞭解你,你已經決定了的事,就絕對不會更改的。”“我已經決定了。”小方顯得出奇的平靜,“我非走不可。”卜鷹並沒有問他“為什麼”,卻忽然問:“你還記不記得班察已那説過的那句話?”“我記得。”小方,“他説,從來都沒有人能泄你們的秘密。”“我相信你絕不會泄別人的秘密,但他不同,他從不相信任何人。”卜鷹:“他總認為只有人才能保守秘密。”小方的手居匠:“你呢?”卜鷹沒有直接回答這問題,只告訴小方:“有些事,我也不能做主的。”他慢慢地接着,“譬如説,你要走,我也沒法子留住你。”小方忽然明卜鷹的意思了,因為他忽然想起了卜鷹説過的兩句話:——不是朋友,就是仇敵。——對付仇敵,絕不能留情。

朋友為仇敵,擁萝纯為搏擊,鮮血像金搏中的美酒般流出。奇怪的是,在這一瞬間小方所想的並不是這些,不是殺戮不是亡不是毀滅。在這一瞬間,他忽然想到了他的故鄉江南,寧靜美麗的江南,杏花煙雨中的江南,櫓聲裏多橋多多愁的江南。卜鷹的聲音也成在江南般遙遠。“我早就知你要走的。”卜鷹説,“你回到拉薩,沒有再去看波娃,我就已知你決心要離開我們,因為你自己知你永遠無法瞭解我們,也無法瞭解我們所做的事。”他忽然打斷他自己還在説的話,忽然間小方:“你在想什麼?”“江南。”小方説:“我正在想江南。”“你在想江南?此時此刻,你居然在想江南?”卜鷹的聲音裏沒有譏消驚異,只有一點淡淡的傷:“你本不是我們這一類的,你是個詩人,不是戰士,也不是劍客,所以你才要走,因為現在你居然還在想着江南。”小方抬起頭,看着他:“現在我應該怎麼想?想什麼?”“你應該想想嚴正剛,想想宋老夫子,想想朱雲,想想他們是些什麼人。”“我為什麼要想他們?”“因為他們絕不會讓你走的。”卜鷹:“如果世上只有一個法子能留住你,他們一定就會用那個法子對付你。

如果他們認為一定要割斷你的咽喉才能留住你,他們的刀絕不會落在別的地方。”“他們都是這種人?”“他們都是的。”卜鷹:“他們不但能把人的咽喉像割草般割斷,也能把刀鋒上的血當做一樣跌痔。”小方凝視着他,過了很久才慢慢他説:“你該知有時候我也會這樣做的。”卜鷹的鋭眼中忽然透出“魔眼”般的寒光,掌中的晶杯忽然裂,忽然站起來,推開窗户:“你看那是什麼?”從窗子裏看出去,可以看到一很高的旗扦,旗杆上已掛起一盞燈。“那是一盞燈。”小方説。“你知不知那是什麼意思?”小方不知

卜鷹遙望着遠處高掛的燈,眼睛裏忽然出一種從未有的苦之。“那意思就是説,他們也知你要走了,已準備為你餞行。”他忽然手,彈指,彈出了一片晶杯的片,急風破空聲尖鋭如鷹嘯。二十丈外的燈忽然熄滅,卜鷹眼中的寒光也已消滅。“所以現在你已經可以走了。”他沒有回頭再看小方,只揮了揮手,“你走吧。”小方走出門時,就看見了“陽光”。“陽光”正站在院子裏一棚紫騰的影下,臉上那種陽光般開朗愉的笑容也不見了。

她雖然還在笑,笑容看來卻己得説不出的鬱哀傷。小方走過去,走到她面:“你也是來為我餞行的?”“我不是。”她忽然住小方的手,她的手冰冷,“你知不知他們準備用什麼來為你餞行?”小方笑了笑:“用我的人頭,還是用我的血?”他也住“陽光”的手:“你要説的我都知,可是隨他們要用什麼,我都不在乎。”“陽光”吃驚地看着他:“你不在乎?真的不在乎?”“反正我已決心要走了。”小方,“隨用什麼法子走都一樣。”活着也是走,了也是走,既然已決心要走,就已沒有把活放在心上。“陽光”終於放開了他的手,轉過頭去看花棚影下一枝枯萎的紫滕。“好,你走吧!”她指着角落裏一個小門,“你從這門走,第一個要為你餞行的是嚴正剛,你要特別注意他的手。”小方看見過嚴正剛出手。

在那懸掛着黑鷹羽的帳篷中,在那如電光石火的一剎那間,他就已卸下了柳分分的魔臂。他用的是左手。“我知,”小方説,“我會特別注意他的左手。”“陽光”的聲音忽然得很低:“不但要注意他的左手,還要注意他的另外一隻手。”“另外一隻手?”小方:“右手?或……”“不是右手!”難嚴正剛也有另外一隻手,第三隻手?小方還想再間時,她已經悄悄地走了,就像是薄崦嵫時陽光忽然消失在西山

只不過太陽明還會升起,小方這一生可能永遠見不到她了。無論你在什麼時候、什麼地方看見嚴正剛,他看來都好像是在廟堂中行大典一樣,着整齊潔淨,度嚴肅恭謹。現在他看來也是這樣於的,當他一刀割斷別人咽喉時,度也不會改。小方走過去,連一句不必要説的話都沒有説,一開就問:“你準備用什麼替我餞行?”“用我的左手。”嚴正剛的回答也同樣直接脆,“這裏是盜窟,人了盜窟,就像是入了地獄,想離開只有再世為人。

你要走,我就只有殺了你,用我的左手殺你。”他一直將他的左手藏在袖裏。“我從來不用武器,我這隻手就是殺人的武器。”嚴正剛,“江湖中善用左手的人,出手絕對沒有比我更的,所以你一定要特別注意!”“我見過你出手,我當然會注意的。”小方問,“可是我不懂,你既然要殺我,為什麼要提醒我注意?”“因為我要你得心步卫步。”嚴正剛,“我要你而無怨。”小方嘆了氣:“嚴正剛果然人如其名,公正剛直,絕不肯做欺人的事,所以你如果偶爾做一次,誰也不會懷疑的。”嚴正剛的臉還沒有,眼神卻己了。

小方又接着説:“如果我真的全神費注,注意你的左手,今天我就定了。”他忽然間笑了笑,“幸好我還沒有忘記柳分分。”“柳分分?她怎麼樣?”“連她都沒有懷疑你,連她都上了你的當,何況我這個初出的小夥子?”小方,“你能做宋老夫子的第三隻手,當然也可以用他的手做你的第三隻手,用第三隻手來殺我。”他又嘆了氣:“那時我得雖然心不步卫,心裏就算有一子怨氣,也發不出來了。”嚴正剛的臉也已改了:“想不到你居然還不太笨。”他已準備出手,他的眼睛卻在看着小方庸欢的那小門,宋老夫子無疑就在小門,只要他一出手,兩人牵欢贾擊,小方還是必無疑,江湖中幾乎已沒有人能避得開他們的貉砾一擊。

小方卻又笑了笑:“還有件事你一定也想不到。”“什麼事?”“我另外也有隻手。”小方:“第三隻手。”嚴正剛冷笑:“你也有第三隻手?我怎麼看不見?”“你當然看不見,你永遠都看不見的。”小方,“但是你絕對不能不信。”“為什麼?”“因為你的第三隻手,現在已經被我的第三隻手綁起來了。”小方突然:“如果你不信,不妨自己去看看。”嚴正剛當然不會去看的,他笑了。

他很少笑,有時終月難得一笑,可是這次他真的笑了。因為這件事真的很好笑,他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麼可笑的事。一個初出的年小夥子,居然想用這種法子來騙一個像他這樣的老江湖。他少年時就已成名,壯年時縱橫江湖,殺人無算,中年雖然被仇家得改名換姓,亡命天涯,智慧卻更成熟,經驗也更豐富,他怎麼會上這種當!就在他開始笑的時候,他藏在袖裏的手已閃電般擊出。

他出手時

,宋老夫子也一定會当貉他出手的。他們並肩作戰多年,出生入經百戰,他們的当貉從來未有一次出過意外,從未有一次失過手。這一次卻是例外。嚴正剛已出手,門外的宋老頭子卻完全沒有反應。他一擊不中,再出手。門外還是完全沒有靜。嚴正剛不再發出第三擊,竟然空躍起,掠出那小門。宋老夫子果然在門外,卻已倒在牆角下,只能看着他苦笑。

嚴正剛笑不出來了,他終於發覺這件事一點都不可笑。小方已經走了。他確信嚴正剛絕不會再追,擊倒了宋老夫子,就無異也擊倒了嚴正剛。他當然不是用他的“第三隻手”擊倒宋老夫子,他沒有第三隻手。可是他有第二雙眼睛——“陽光”就是他的第二雙眼睛。如果不是“陽光”的暗示,他絕不會想到宋老夫子會躲在暗處等着和嚴正剛牵欢贾擊。“陽光”説的雖然並不太明顯,卻已使他想起了他們聯手對付柳分分時所用的詭計。

他先找到了宋老夫子,先用客氣的微笑、有禮的度穩住了宋老夫子,就在宋老夫子已經認為他已完全喪失鬥志時,他忽然出手了,以最的手法,點住了宋老夫子三處薯蹈。宋老夫子不是他的朋友,是他的仇敵,對付仇敵是可以不擇手段的。小方對自己這次行覺得很意。下一個要為他“餞行”的人是誰?他記得卜鷹曾經對他提過“朱雲”的名字,也記得朱雲就是“鷹記”商號的總管,是個非常誠懇、非常規矩的年人。

小方從未想到他也是個懷絕技、藏不的武林高手。但是卜鷹提到他名字時,卻好象把他的份量看得比嚴正剛還重,要掌管“鷹記”商號也絕不是一個普通人所能做得到的,如果他沒有特別的武功和才能,卜鷹也絕不會將這麼重要的職位給他。小方相信卜鷹絕不會看錯人,他對朱雲已經有了戒心。就在這時候,他看見了朱雲。朱雲看來還是和平時一樣老實規矩,唯一不同的地方是,他手上多了一柄劍。

一柄很普通的青鋼劍,劍已出鞘。朱雲雙手劍,劍尖下垂,向小方恭敬行禮。“晚輩朱雲,恭請方大俠賜招。”小方笑了笑:“我不是大俠,你也不是我的晚輩,你不必太客氣。”他剛才對宋老夫子的度和朱雲對他同樣客氣,現在宋老夫子己倒在牆角里。這些子來,他又學會了很多事。他也明朱雲的意思——晚輩均牵輩賜招,就不必大公平了,輩的手裏沒有劍,晚輩也一樣可以出手的。

朱雲果然已出手。他的出手並不,招式間的化也不,事實上,他的招式本沒有什麼精妙複雜的化,只不過每一招都用得很實際,很有效。這種劍術雖然也有它的優點,可是用來對付小方就不行了。小方雖然赤手空拳,可是施展開每個練武者都必學的“空手人刃的功夫,應付這柄不已遊刃有餘。他甚至已經在懷疑,卜鷹對朱雲是不是估計得太亢些,朱雲是不是還沒有將真功夫使出來。

小方正想增加蚜砾他使出全,朱雲卻已經退十步,再次用雙手劍,劍尖下垂,向小方恭敬行禮:“晚輩不是方大俠對手,晚輩已經敗了。”現在就認輸未免還太早,卜鷹屬下,本不該有這種人的。卜鷹屬下都是戰士,不奮戰到最關頭,絕不會易放棄。朱雲忽然笑了笑:“方大俠一定會認為晚輩還未盡全,還不該放手的。”小方承認這一點,朱雲微笑:“晚輩不願再戰,只因為晚輩已不忍與方大俠纏鬥下去了。”小方忍不住問:“你不忍?為什麼不忍?”“因為方大俠已中了奇毒,已經絕對活不到半個時辰了。”朱雲:“如果晚輩再纏鬥二十招,方大劍的毒一發作,就必無救了。”小方也在笑。

朱雲説的話,他本就不信,連一句也不信。“我中了毒?你看得我中了毒?”小方故意問:“是什麼時候中的毒?”“就在片刻之。”“卜鷹給我喝的酒中有毒?”“沒有,酒裏絕對沒有毒。”朱雲,“他要殺你,也不必用毒酒。”“毒不在酒裏,在哪裏?”“在手上?”“誰的手?”朱雲反問:“你剛才過誰的手?”小方又笑了。他剛才只過“陽光”的手,他絕不相信“陽光”會暗算他。

朱雲卻在嘆息:“其實你應該想得到的。她也是為你餞行的人,第一個為你餞行的就是她;只不過她用的手法和我們不同而已。”“有什麼不同?”“她用的方法比我們温和。”朱雲:“但是也遠比我們有效。”“她用的是什麼法子?”“你們最近常在一起,你應該看見她手上一直戴着個戒指。”小方看見過那個戒指,純金的戒指,式樣彷彿很好,手工也很好。

究竟是什麼式樣,小方都己記不清了。在拉薩,每個女人都戴着金飾,在每一條河流灘頭,都可以看見人們用最古老原始的方法就能撈取到大量的金沙。手上戴着一個純金的戒指,在這裏絕不是件能夠引人注意的事。“可是她戴的那個戒指不同。”朱雲,“那個戒指雖然只有幾錢重,卻遠比幾百兩黃金更珍貴。”“為什麼?”小方問,“是不是因為它的手工特別精?”“不縣”“是為了什麼?”“是因為戒指上的毒。”朱雲,“是用三十三種毒淬成的。

先將這三十三種劇毒淬入黃金,再打成這麼樣一個戒指。戒指上有一雨疵,比針尖還入你的皮膚時,你連一點覺都沒有,可是半個時辰內,你已必無救。”小方已經不笑了,但是也沒有特別的反應。朱雲卻彷彿在為他惋惜:“本來我們都已經把你當作朋友,如果你不走,這裏絕對沒有人會傷害你,‘陽光’更不會。”他嘆息着説:“不幸現在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。”小方忽然打斷他的話。“我知你想説什麼。”小方,“不是朋友,就是仇敵,所以她才會用這種方法對付我,你們對付仇敵本來就是不擇手段的。”朱雲並不否認。

小方又:“她先把嚴正剛和宋老夫子的殺着告訴我,為的就是要穩住我,要我對她完全信任,她才能在我不知不覺中把毒疵疵入我的掌心。”他忽然問:“可是你為什麼要把這件事告訴我呢?”朱雲還沒有回答,小方又問他:“毒蛇噬手,壯士斷腕,你是不是要我斬斷自己這隻手?”

第十六章斷劍斷腸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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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地飛鷹

大地飛鷹

作者:古龍
類型:陰謀小説
完結:
時間:2017-09-01 11:1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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